[日常東京][何波妞] 留學生日記 - 我討厭日文

老實說,我真的有很多「討厭日文的時刻」哦!

我是完全不會日文就到東京的,想當然,最初的東京生活非常不美好,甚至可以說難熬。不會說,也不會聽,讓我這個成人在陌生的異國裡完全退化成嬰兒,完全沒有行為能力。生活中,最簡單的想法無法表達,說不出話,也聽不懂的感覺,我一直牢牢記住,因為對一個成人來說,真的非常痛苦。不會日文讓我害怕一個人坐電車、一個人出門。

其實,學日文的這些日子,我常常做惡夢。

學日文的第一年,一開始,無論我花再多時間念書,我就是學不會最基礎的文法,我也完全聽不懂日本老師到底在跟我說什麼。

這種「就算盡了最大的努力,也還是學不會日文」的狀況一直持續了快十個月,我看著身邊的同學,大家念了十個月後,日文都有明顯進步,但,我還是原地踏步。我好緊張。我常常抓著高階班的同學詢問:「到底要怎樣學日文,才會變得跟你們一樣厲害?」那時,我想,我一定是因為太笨,這輩子應該跟日文無緣了。

白天,我用必死的時間和精神,像個強迫症患者不斷唸著文法;為了練習會話,每天就是看著PPS的日劇,一個人跟著日文字幕練習日劇中的對話。一直都是自己跟自己的對話狀態。
夜裡,我常常反覆做著同一個夢。夢裡的我,穿著套裝高跟鞋,梳著像是空姐的包頭,看起來自信滿滿。我站在一個大禮堂中的講台上,正在用流利的日文演講著。

這個夢境結束的清醒時分,我都會流淚。因為,我知道自己不可能變成夢境裏頭的我。「放棄工作,花了時間和金錢,執意到日本,是不是真的是錯誤?」我不禁這麼想。那時,給自己的壓力非常大,每天的心情一直擺盪在「放棄與繼續」之間。第一年的每天,我幾乎都在挫折感中度過。不只生活寂寞,內心也好寂寞好寂寞。連去神社,唯一祈求的願望,就只有「日文趕快上手!」如此而已。那時,我真的好討厭日文吶。

02  

到了學日文的第二年,我還是有著「討厭日文的時刻」。

我非常喜歡電影,電影也是我的工作。以前在台灣,因為工作,因為興趣,一年我大約會看到200部電影以上。但是,日本戲院的日本電影幾乎不會有字幕,我因為聽不懂日文(就算有字幕也看不懂),這麼一個電影癡,第一年在日本,我完全不敢有「進戲院看電影」的念頭,好痛苦。

然後,終於在2011年的十月,我第一次有勇氣踏進戲院看電影,看的是三谷幸喜的「ステキな金縛り」(鬼壓床了沒),看完時,我真的哭了。除了因為劇情感人之外,還有就是,我居然全聽懂電影了。

這個出乎意料的驚人發現,讓我興奮到好想即刻打電話回台灣,跟我的家人說:「你們可以不用再為我擔心了,我似乎跟日文有點緣分了!」

03  

但是,這個開心果然沒有持續太久,因為語言真的沒有學習的終點。

一直以為考完檢定,在東京生活了快二年,應該快看的到日文的「終點」了吧。但,其實不然,生活中還是有好多好多單字我沒聽過、沒看過,還有好多好多漢字讀音和日文說法我完全不會。別說是快看到終點,我想,我還在起跑點龜步移動著而已。
最近,我經常反覆做著同一個夢。夢裡的我正在跟日本人朋友聊天,我想要說話,但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,甚至連中文都說不出來。

我想,從這個夢境看來,在內心深處,我是真的很怕日文吧?每次回台灣之前,我一定會去行天宮拜拜,除了祈求家人朋友平安順利之外,「日文趕快上手!」還是我非常大的願望之一;如果又回到說不出也聽不懂的時刻,這真的是我目前最大的噩夢啊!我真的好討厭日文吶。
這樣說來,我似乎有好多好多「討厭日文的時刻」吶。

但是,只要學到一個奇怪的新單字,只要變得能聽得懂電視和電影,只要變得能跟日本朋友開心的聊天,這時的我,就好愛好愛日文。

就跟「戀愛」一樣。

剛認識戀人的時候,我們會著急著想接近對方,想以最快的速度了解戀人的全部。但,過於心急和距離太近都容易產生誤解,變得患得患失。這時,對於戀人,「喜歡」和「討厭」的心情會同時存在我們的心中。這二種複雜的心境,全都因為「喜歡」得來,所以,痛並快樂著。
這是戀愛,就跟學習語言一樣,我想。

所以,當我嘴上說「我真的好討厭日文吶」的時刻,也就是「我好想再多認識日文吶」的時候吧。(笑)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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圖‧文╱ 何波妞

《欣人物》線上人物誌主編,《欣旅遊》達人專欄主編。
文字記者、電影企劃、廣播DJ。住過台灣和東京,愛台灣,東京是第二故鄉。
「丟掉旅遊書吧,東京不是這樣生活的!」她說。

「如果東京,一個台北人」臉書粉絲團:http://www.facebook.com/tokyotaipei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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